导读：一个自以为罪大恶极的嫌犯承认自己杀了人，证人和公诉机关也指控他故意杀人，最后他却被法院判处死刑，缓期两年执行。近日，笔者在鄂北枣阳市第一看守所见到了段纪强，面对法律的公正裁判，“死”过两次的他一改桀骜不驯的无所谓态度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。
    
　　黑夜凶案
　　内观台是湖北枣阳市的一处繁华所在，许多经营饮食的个体户也看中了这个地方，纷纷开起了夜市，马某也在这里支起了一个夜宵摊子。为防止有人捣乱，马某就请了解除劳教不久的朋友段纪强帮忙“看场子”。
    2001年11月18日晚上，因帮马某看了几晚场子，段纪强感到有些乏味，就到餐馆里点了几个菜，自斟自饮喝了半斤白酒。喝过酒后，他突然接到马某的电话，称有人到夜宵摊子捣乱，要段纪强快去帮忙。其实是几个人路过摊子时，被支篷子的绳子绊了一下，遂威胁要掀摊子。
　　段纪强到达时，发现马某的夜宵摊子前围了一大群人，就急忙凑了过去。他看几个人的架势是要打马某，想到自己和马某关系不错，就拿出挂在腰上的水果刀，朝一个说话的男子凑过去，准备向他的左肩扎一刀，让他吃点苦头。就在这时，那个男子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段纪强，刺过去的刀子一下子扎进了该男子的左胸脯。段纪强意识到可能要出事，下意识地骂了一句“×了”，猛地把刀子拔了出来。该男子捂着胸脯踉踉跄跄走了几步，歪倒在路边的护栏上。这时，马某也从摊上拿了一把菜刀，开始追其余的人，并朝着受伤的男子挥了几刀，现场一片大乱。段纪强连忙逃离现场，并在第二天乘火车逃到了武汉。
　　经枣阳市公安局调查，死者唐金波系被他人用单刃锐器致伤左胸脯，伤口深达胸腔，致左肺破裂，失血性休克死亡。
　　案发后，因马某和段纪强逃跑，警方一直缉捕未果。
　　狱中现形
　　段纪强逃亡到武汉后，不知道被刺的人到底是死是活，在惊惶中过了几日后，又流窜至随州市。11月28日，段纪强在随州和人发生争执，用水果刀捅伤他人。两天后，他被随州警方以故意伤害他人抓获。段纪强被审讯时隐瞒了自己在枣阳的案底，于2002年5月28日被随州市曾都法院判处有期徒刑6年，投入襄南监狱服刑。
　　此时，段纪强还不知道唐金波已死，他觉得自己在监狱里混上几年就可能出去了，警方怎么也不会知道他竟然“躲”在监狱里。
    2002年7月，段纪强在监狱里遇到枣阳籍的犯人程某，程某问段纪强是不是杀人的事犯了。段纪强否认自己杀了人，是因为另外事情进来的。程某告诉他，马某在事发当晚跑到一个朋友家，说是“傻子”（段纪强的外号）把人捅死后跑了，现在枣阳人都知道是段纪强杀人后跑了。段纪强听到唐金波已经死亡，预感到事情闹大了，就叫程某不要声张。
    7月29日，段纪强和程某在一起时，被另一名枣阳籍的犯人谢某碰上，谢某就问程某另外一人是谁，程某就介绍说：“他就是熊集的‘傻子’”。因谢某以前听人说过唐金波是被一个叫“傻子”的人杀的，就问段是不是“在内观台杀了人的那个‘傻子’”。段听后脸色大变，支吾着否认。谢某感到段言辞闪烁，就向监狱的管教干部报告了段可能是杀人犯的情况。
　　管教干部接到谢某的报告后，和枣阳市有关方面取得联系。8月27日，段被枣阳警方从襄南监狱押回。
　　面对警方讯问，段纪强承认自己用水果刀对唐金波刺了一刀。
　　法律援助
    11月15日，检察机关在审查段纪强一案时，就告知段有权委托辩护人，也告知段的近亲属有权委托诉讼代理人。但由于段从21岁开始就不断犯案，其父母亡故后他一直在社会上游荡，其哥哥、姐姐也对其彻底灰心，一直没有人为其委托诉讼代理人。
    2003年3月，襄樊市中级法院为维护段纪强的合法权利，按照刑事诉讼法的有关规定，决定为其指定辩护人，发函要求襄樊市法律援助中心为段纪强提供法律援助。该中心指派联邦律师事务所的陈志、怀煜成律师参加该案诉讼。
　　接到指派的任务后，两名律师调阅了全部案卷，并在一审开庭前赶到枣阳市看守所会见了段纪强，进一步了解案情。
　　陈志律师称，通过阅卷，感到段纪强确实是一个罪恶累累的人：段纪强从1983年开始就被多次判处有期徒刑和被劳教。
　　陈志称，为这样一个人辩护，从普通人的内心讲，确实有些不情愿，但律师的职责就是要按照法律的规定，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。
　　通过调查，律师发现，在公诉方的证据中还有些漏洞，如：在案发现场，段纪强持刀行凶外，马某也有持刀追赶受害人的行为，马某至今逃跑在外，无法查清当时的情况；当时天较黑，现场证人普遍反映段对着唐“推了一把”，然后转身跑了，且有几个证人和马某有种种关系，可能影响证言的效力；从尸检情况分析，死者身上的伤口深度和长度，都与段使用的水果刀所能造成的伤害不太吻合，况且作案现场的凶器都没有提取，直接影响了对作案凶器的认定。
　　通过这些疑点，律师分析段纪强一案可以按故意伤害进行辩护。
　　死刑判决
　　一审中，检察机关指控段纪强故意杀人，要求法院依法判处。律师根据案情，认为段和被害人并不认识，客观上也没有致受害人于死地的故意，只是想吓唬一下被害人，遂以段纪强犯故意伤害罪进行辩护，并指出被害人的行为也有一定过错。
　　法院审理后认为，段纪强作为具有完全责任能力的成年人，应当明知持刀刺击他人会造成致人死亡的结果而为之，其杀人的故意明显，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，对辩护人提出的被害人也有一定过错的辩护意见，法院认为，本案发生前被害人因琐事与马某发生了争执，与段纪强无关，但段纪强不问前因，不问后果，应对案件的发生负有完全责任。2003年3月14日，法院一审以段纪强犯故意杀人罪，判处死刑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。
　　段纪强不服一审判决，向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。湖北省高院审理后，于5月22日作出裁定，撤销原判决，发回重审。
　　襄樊市中级法院审理后认为，段纪强作案的证据确实充分，于8月12日再次判处段纪强死刑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。
　　段纪强接到判决后，又提出上诉。湖北省高院审理后，认为“原审判决认定上诉人段纪强持刀刺杀唐金波的事实不清，证据不足”，于10月22日，再次撤销了原审判决，发回重审。
    12月12日，襄樊市中级法院第三次开庭审理了此案。段纪强在法庭上辩解其未持刀杀人，被害人系马某戳刺致死；辩护人辩称，指控段纪强持刀杀人事实不清，证据不足，不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。法院审理后认为，段的辩解和辩护人的辩护意见与现有证据不符，可排除是马某作案。段纪强因琐事持刀戳刺他人，非法剥夺他人性命，并致人死亡，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。段纪强的犯罪行为，论罪应当判处死刑，鉴于本案实际情况，可不必立即执行，遂于依法判处段纪强死刑，缓期两年执行，剥政治权利终身。今年7月，省高院对一审的判决已裁定复核完毕。
    9月16日，笔者在枣阳市第一看守所采访段纪强时，面对法律的公正裁判，“死”过两次的他流下了悔恨的泪水。他说：“人民法院、法官的严肃执法，律师的尽职尽责，让他这个‘死鬼’看到了国家法律对人权的保护，也显示了法律的庄严与公正。我一定积极改造，重新做人。”